【小说】《轮回忧思录》【第244章 现世】 （被政府屠杀的东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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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心区东城，某街区住宅楼）
“别来了......别来了......”
楼道里，邓浩手里提着锈迹斑斑的铁棍，浑身都是血。眼见着两个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男性丧尸，一个穿着西装，生前肯定是个家境不一般的人，另一个穿着被扯烂了的白色休闲衬衫，左下腹有清晰的咬伤。
都是丧尸，也都是被更早的丧尸咬出来的。邓浩非常清楚，也许不久以后，他也会变成下一个。一起成为没有七情六欲，只知道吃人肉，嚎叫着交流感情的丧尸大军中的一员。
邓浩已经用铁棍敲死了十五只丧尸，第一次“杀人”的感觉并不好受，他能够清晰地感觉着自己的手在抖，就算知道那些东西已经不再是“人”，自己也完全难以将抑制在曾经用法律和道德框架下束缚的自己挣脱出来。然而当第一只丧尸扑倒他，把尖利的牙齿逼向自己的喉咙处时，求生的本能还是让他拼着最后一口气，将丧尸的下颌掰开，用手指插进丧尸的眼球，再抓起一根铁棍将它的脑袋敲成了肉泥。
那根铁棍被邓浩发现的时候，正捏在一只手臂里，仅仅只有一只手臂，青筋暴起，断口分明，鲜血未干——很显然，尸体已经被丧尸分食。至少死后给邓浩留下了一件防身的武器。
但这也意味着，这个小楼已经不安全。果然，接二连三的丧尸已经循着小楼里邓浩新鲜人肉的气味蜂拥而来。邓浩守着楼道，这些行尸走肉速度不算慢，若要跟他们比赛跑肯定比不过，但姿势不协调，也不懂互相掩护。利用这一点，邓浩充分发挥了狭窄地段的楼梯优势，将丧尸挡了回去，并将每一只体力超常的丧尸敲碎脑袋。
渐渐的，邓浩感觉到了“杀人”的莫名快感，但柔弱的内心升起的更多是愤恨——老子的老婆、女儿都被军队打死了，你们来送死，就尽管来吧，打不赢军队，还打不赢你们了？
但是这种杀得比游戏爽的快感就如同抽大麻一样，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终，取而代之的就是体力的剧烈消耗，让自己难以驾驭下一次动作。眼前遇到的这两只丧尸，邓浩已经再也没有力气应对了，他可以肯定丧尸只要扑上来，连掰开对方下颌的能力都完全没有，等待自己的只能是被咬开脖子的结局。
唉，挣扎了这么久，到头来还是只能与妻女去团聚，这就是上天注定的。
邓浩丢开了生锈的铁棍，一屁股坐在楼道的台阶上，等待命运的审判。
......
“趴下！！”
恍惚间，邓浩听见耳边传来人类的喊叫，他也无法确定是不是自己的幻听。不过他很快觉得背后传来一阵急促的拉力，他回过神来，才发现似乎是有人用手抓住了自己的衣领，然后将自己往后扯着进入楼道。
砰！砰！！
这次邓浩已然确定不是自己的幻听，身后传来了枪声！
92式手枪的两声枪响之后，眼前的两只地狱前来的索命使者，脑袋开裂，应声倒下。接下来，邓浩也觉得自己的屁股被拖拽着和地面的摩擦已经快要起火，痛得自己龇牙咧嘴。对方似乎拖着自己拐了个弯，最后进入了楼道的一间屋子里。
......
“叫你趴下，你他妈的耳朵聋了！不怕挨枪子儿？！”
邓浩揉了揉模糊的双眼，确认自己从地狱关口跑了出来。眼前是一名军人，穿着迷彩服，戴着钢盔，手里拿着手枪，背上还背着另一把枪。肩上摇摇欲坠的臂章上显示着军衔，这个军人是个少尉。
面对少尉的质问，邓浩没有力气去回怼。甚至在他的这种口气询问下，都没有感激对方救了自己一命的心情。他挣扎着站起身，摸了摸自己的屁股——可以肯定裤子已经在刚才的摩擦中不仅生热，还烂成了开裆裤，若是在公司上班，估计都不知道以后怎么见人。
当然，这一切都已是浮云，这个世道，命早就比财富、贞洁甚至尊严，更加值钱。
邓浩对穿军服的人仍然不感冒，妻女中弹时的画面现在仍然挥之不去，估计很长时间都会成为自己的梦魇。他不明白这个人到底是为了什么救自己，他不想去相信任何人，哪怕是曾经在电视里被媒体和官方捧上天的”为人民服务“的警察和士兵。他来到房间的门前，伸手去开门。
“喂！你干什么？！”少尉被他的举动彻底激怒了，一急之下，从背上取下09式霰弹枪，用枪托径直敲在了邓浩的后脑勺上。
邓浩觉得脑袋瞬间就像灌了铅，身体失去平衡，倒在了地上，眼前一片模糊。
“说，你他妈的要干什么？！要把丧尸放进来坑害我？！！”邓浩模糊的视线前，是少尉黑洞洞的枪口。
“你说话呀！恩将仇报的家伙！说话！！”少尉吼道。
“你哑巴吗？再不说话，老子爆了你的脑袋！！”少尉将枪口又接近几寸。
“......开枪......”邓浩说出两个字。
“......你说什么？”
“开枪，开枪呀，开枪呀你这个混蛋！！——你们当兵的，不就是什么都杀吗？！！”
邓浩彻底疯狂，双眼血红，怒目对视，毫不畏惧。
少尉愣在原地，霎时间，双方的矛头瞬间对调。
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次被人用枪指着了，反正要活过今天，恐怕也是痴人说梦。况且，老婆没了，女儿没了，就算活着，人生有什么意义？还不如成为一具丧尸！
少尉的枪口放低了些，脸上的表情，也逐渐缓和：“......你，你家人还好吗？”
让少尉想不到的是，眼前的这个三十多岁的七尺男人，听到自己的这句话后，就像是开了闸的洪水，突然像个幼孩一样，哇哇大哭起来。
......
十分钟后，两个人面无表情地坐在房间里的床前。
“你说的是真的？”少尉听完邓浩讲述的自己的老婆女儿被流弹打死的故事，有些生疑。
“你说是假的，那就是假的吧。这个世道，真假又有什么意义。”不知是愤怒还是无奈，邓浩懒得辩解，“反正啊，老子现在也就一废物，连个丧尸都打不赢。 你要是觉得我拖你后腿，那就一枪把我毙了吧。——前一天我就知道中心区肯定要出事，要是早走一天，佳佳，佳佳......也不至于落得这个下场。”
邓浩起身走到房间的洗手台前，拧开水管，里面流出细细的水线，然而过了几秒钟，水竟然变成了红色。不过，邓浩显然对这个恐怖片常见的情形毫不在乎，他的灵魂也基本麻木，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他再次哭了起来。
“佳佳，佳佳，我的女儿啊！！！”
邓浩哭着身体跪倒在洗手台前。眼泪混合着水龙头里流出的血水，一起打着漩儿流进黑洞般的下水道里。
少尉沉默不语，很显然，他明白自己，或许误解了不少事情。
“......我相信你。”
等邓浩哭够了，少尉终于长叹一声。站了起来，他走向洗手台，将流着血水的水龙头关上。
“水都成血了——估计供给东城水库的人都没被丧尸放过。呵，这是当然的，那些鬼玩意儿除了吃人还会干什么？”
“政府这群人，就他妈的混账！”少尉看着天花板，怒道，“九连，一百五十多人，在前线帮着政府挡丧尸，他们他妈的还承诺用直升机来接我们撤退，结果呢？！一百五十多人啊，没一个活着。连长拿着炸弹和丧尸同归于尽，余下的十几号人，跟着我到了西城，竟然他妈的被禁止入城，还他妈的全被西城的守卫杀了！！”
原来，这个少尉，正是之前从西城守卫虎口里存活下来的九连副连长。
邓浩看着他，听着他的话，似乎明白了，为什么这个军人要救自己。
“我们已经被政府那帮人抛弃了。”少尉摇着头，“别指望他们还能来救我们，要是他们能在墓碑上立个牌位说我们是烈士，估计都是奇迹了。”
“那接下来，怎么办？”邓浩这时才算是终于觉得这个军人对自己意味着强大的安全感——要是自己手里有把枪的话，安全系数不知道会提高几个档次。
“还能怎么办？跑！”
“跑？往哪跑？”
“跑出城去！——中心区现在估计很快就要被政府当成累赘丢了，就算西城还在控制下，出动对东城的空袭是跑不掉的，要是我们还留在东城，不被丧尸当成食物，也会被那帮混蛋用炸弹炸成渣子——跑，赶紧跑！越快越好，跑出城去！！至少出了城，虽然也是地狱，但也比这个地狱好一百倍！！”
“出城？”邓浩茫然地看着少尉。
出城，他从来没想过，曾经在中心区扎下根，他认为出去就是世界末日，外面有无数的丧尸和勾心斗角的人类，怎么要出城？中心区里，军队，坦克，装甲车，警察，对他而言就是安全的象征，换在以前，想都不会想。一辈子和家人安安稳稳生活在这个乐园里，就是这个世道最幸福的事情。
然而，片刻之后，邓浩倒是有了几分想法。美梦早已破灭，恶魔已然上身，留在这里，肯定凶多吉少。
但问题是，出城是说出就出的吗？他们所在的东城，已经是丧尸的天下，别说自己手里只有棍子和菜刀，就算有把枪，又能坚持多久？在数万丧尸的城区里穿梭着把他们一个个爆头？这无非是痴人说梦。
少尉可没想这么多，作为军队内部的人，他非常清楚今早清剿恐怖分子的援军回来之后政府就一定会出动空袭，所以他打算马上离开。
就在少尉刚刚伸手准备拧开门把手时，门那边，竟然传来了砸门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