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二十大很重要：谈谈习近平的权力来源

现在离20大还有不到半年，习近平能否连任，或者说有多大把握连任是每一个关心时政的中国人最想知道的事情之一。有些人说习近平大权独揽稳得很，也有些人说党内斗争激烈鹿死谁手未可知，更时不时有习已被逼宫即将下课的传闻出现。那么，要讨论这个问题，我们首先得解释清楚，习近平的权力究竟是通过什么逻辑实现的。

一、习近平的权力是从哪来的？

所谓的权力，简单来说就是“让别人不能违抗自己的力量”，习近平的权力也不例外。众所周知习近平不会发射什么洗脑光线之类的东西，他的大权独揽一定需要通过某种内在逻辑才能成立。

我们从结论开始说：习近平的本质是一只寄生在党中央权威之上的蟹奴或铁线虫。他和毛、邓最大的区别在于，毛、邓的权力有相当一部分是基于个人威望的，他们即使没有任何头衔也有能力动员相当数量的党内政治资源。但习近平不行，几乎所有的干部服从、拥护的对象是“以习近平为核心的党中央”而不是“习近平”这个自然人。因此习需要通过一些方式确保自己和党中央是彻底绑定的，我和我的权力一刻也不能分离。

习把自己和党中央权威绑定的主要工具有两个，第一个叫做两个维护。这个政治守则的核心内容就是“党员必须无条件维护党中央，必须无条件维护总书记”。基于这条守则，从逻辑上完成了“习近平 = 总书记 = 党中央”的绑定，那么只要习近平还在位，任何对他的质疑都会被定性为对总书记的质疑、对党中央的质疑，也就违反了两个维护的原则，习可以理直气壮以违反“党的规矩”为理由进行政治打击。
第二个工具叫做“习近平(中略)思想”，这个概念在2018年作为“党的指导思想”被写入党章。习近平的思想当然是习近平本人拥有最高解释权，于是任何对他想法的质疑也就被偷换为对党的指导思想有所质疑，对党章有所质疑，那么就会被习以“不忠诚”为由进行政治打击。

通过这两个工具，习把自己彻底置于党中央权威光环的庇护之下，利用党中央的威光屏蔽几乎所有来自党内的反对声音。元老固然还可以凭资历批评、质疑他，但这都是没有强制性的参考意见，习大可以厚起脸皮当耳旁风。


二、习近平能做什么与不能做什么

基于前述的权力逻辑可知，“党的规矩”是习最大的武器也是最大的铠甲。这个规矩包括党章党纪等明文规定，也包括各种惯例和潜规则。那么对于习来说，规矩的权威越绝对化，他的权力就越稳，因此他10年来不遗余力地强化党权，让党的规矩凌驾一切。

但反过来说，这也为他带来了一道束缚：他的权力是通过寄生于党权之内得来的，因此逻辑上习的地位不可能高于党，绝对化的规矩对习本人同样有效。如果他自己公然破坏党的规矩，那么他用规矩打击、制约其他人的威力也会随之大减。在党的历史上，毛的权力超然于党规，他可以随心所欲做党规所不允许的事情而没人能指责；邓的权力等同于党规，他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操纵议程修改党规，但公然违反自己制定的党规仍然是有政治风险的。

因此，习近平权力的极限在于，他可以在与旧规矩不抵触的前提下发明一些新规矩（比如两个维护、四个意识什么的），也可以曲解一些旧规矩来达成有利于自己的结果，但他对旧规矩的修改权限并不高。往党章里夹带“习近平思想”的私货然后利用思想本身的解释权暗渡陈仓是可以的，但修改四项基本原则或者坚持改革开放路线之类总纲领，或是篡改一些可执行性规则，他做不到。例如邓小平可以废除干部终身制，习就没办法把终身制改回来（否则他也不用执着于20大连任了）。又比如习无法直接否定隔代指定的规矩，只能靠政治清洗胡春华孙政才，把被指定的接班人斗倒的方式为自己连任铺路。

另外，他也基于同样的逻辑，通过他的好哥们栗战书控制的人大常委会，制定各种有利于自己的法律，来控制党外的13亿人。由于人大的橡皮图章属性，他在立法层面基本可以随心所欲言出法随，而不像党规那样有诸多掣肘。就算宪法也是说改就改，阻力不大。

然后就要说到另一个经常有争议的话题，军权。习近平到底有没有军权，这在中文键政圈是个争论不休的话题。简单来说——有，但不是完全有。
和前面说的情况一样，习的军权也是来自“中共中央军事委员会主席”这个头衔，军队效忠的对象是“中央军委”而不是习近平本人。这就意味着习近平对军队发号施令同样不能超出党的规矩的范畴。他可以命令部队做任何军队职责之内事情比如救灾、演习、阅兵……部队也许会敷衍但不能违抗。但如果他打电话给卫戍区司令或者38军军长要求“你们派人去把李克强给我抓起来毙了”或者“你们派兵进驻二十大会场，谁不投赞成就拉出去毙了”，没人会搭理他。

换句话说，习近平想要清洗任何一个党内干部，哪怕只是个基层处长，也必须走“调查、双规、开除党籍”的流程。斯大林式的秘密逮捕或者普京式的暗杀政敌是不可能的，没人替他做这种脏活。


三、为什么二十大很重要

说到这里，二十大的重要性已经呼之欲出了：

习的权力来自于党的规矩，党的规矩越绝对化，党内越无法质疑他，他的权力也就越稳固。但到了二十大会场上，会发生暂时性的攻守反转：根据“七上八下”和“两届换人”这两条党的惯例，习在二十大应该卸任总书记职位。于是他谋求连任的行为，就成了对党的规矩的挑战，而那些过去被他用规矩压制的政敌，反而摇身一变成了规矩的捍卫者。习近平在这10年里为了稳固权力做的一切努力，此时此刻都会成为他的阻碍。
中共的党内民主并不是人大那样的花瓶，在这个环境下，习近平必须拿出足够有说服力的理由，让400多名中央委员和2000多名全国党代表赞同自己打破惯例（这也是他急于完成清零的理由）。不同于人大代表，中委大都是党内实权人物，习并不能像修宪那样随便要挟一下就可以没有没有没有通过，舒舒服服躺赢。如果过半数票没有通过，他就只好灰溜溜下台，而且他也没有任何在失去权力光环后发动政变翻盘所必须的个人威望。

众所周知习近平没有死亡笔记也不会阿瓦达啃大瓜，他并没有什么在二十大要挟中委与党代表的好办法。因此近一年来，习与他的政敌围绕二十大代表名单展开了激烈的攻防，双方都在尽可能抓把柄把对方的党代表人选搞下去，为自己人卡位。佟丽娅事件、徐立毅事件都是战场一角。而另一个可能出现的情况就是，习在二十大会场上报告之后，某个党内高层或元老效法当年七千人大会故事公开发难。以习制造的烂摊子之多，加上他糟糕的口才，基本不可能应付这个场面，那么就很容易变成墙倒众人推的场面。这情况是习极力避免而又防不胜防的。
也正是由于这样的原因，近期各种“习近平被政变下台”的小道消息基本都是不可信的。五个月之后就有低风险解决方案的情况下，他的政敌根本没有必要采取政变这种高风险方案。

鉴于习这几年的政绩，他能在二十大会场上拿出来表功的事情真的不多。他现在的希望就是在二十大之前完成清零，或者至少没有再出现大规模疫情爆发；同时经济维持在不要爆雷、不要出现群众运动的安全线以内。那么他在会场上还可以争取一下。当然另一个办法是武统台湾豪赌一把，但乌克兰的案例摆在眼前，军头们愿不愿意出力也很难说。军委主席的命令不能违抗，不代表不能敷衍不能磨洋工不能拐弯抹角把事情搅黄。


综上所述，习在二十大成功连任的概率不会超过一半。他最近越来越疯狂地强推清零，其背后正是他被逼入墙角的焦躁。